Ruruko

31.

 

醒过来的时候，玻璃窗透着阳光跳跃进来，床边的书桌上玻璃杯映射出好看的光影，很舒服的温度，懒洋洋的，他把头往被子里凑了凑，几乎有些贪恋起这种美好来。

 

转过身去看见的是那个人睡着的样子，微微嘟起的嘴，看起来触感良好，额前的头发垂下来，把手压在脸颊下面，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，他侧过身子挡住照进来的阳光，怕惊醒了身边的人，他回忆起昨晚的事，觉得一切都好像还是个梦。

 

母亲抱着自己大哭起来，好像要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干净一般，被母亲的手抚摸头的时候，被搂进怀里的时候，很温柔，而站在那边的人，也在陪伴着自己，不会离开，突然不是那么害怕了，他听见耳旁传来“哼哼啊对不起，你辛苦了，妈妈真的……”，那一刻，不是没有被安慰的。他吸吸鼻子努力把眼泪压回去，把头低下去，不想被看见自己哭得很难看的脸。

 

而此刻，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，睡得很香甜，昨晚于他而言，应该也是疲倦至极，不止一次感叹过这个人真是太好了。善良又温柔，是个心很美丽的人。虽然总说人的心难以言说，可是这个人真的拥有着很美丽的心灵，昨晚打开门看见那人的那一刻，他说不出一句话来，被陪伴被安慰，几乎可以说被拯救的自己的人生。

 

他坐起身来，穿好衣服往外走，站在房间门的时候，他犹豫了，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，轻轻的扣响，然后传来有些小声的声音，同样带着犹豫。

 

“哼哼，起来了么，妈妈做了早饭，叫你们同学一起起来吃，如果还想睡的话，吃完再去睡。”

 

他低下头，捂住嘴，在开门之前，他其实是抱着期待又有些害怕的，他期待着母亲能够从那里面走出来，生活还得继续，一方面他却有些害怕，害怕昨晚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境一般，眨眨眼睛醒过来发现一切回到从前，甚至变得更加糟糕。

 

于是他轻易的犹豫了，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开门，却听到了最美妙的回答，他感应到母亲的小心翼翼和犹豫，他感受到对方和他一样的有些胆怯，此刻告诉自己不要害怕。

 

他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脸，对着门那边大声的回答。

 

“嗯，好的妈妈！”

 

转过身去，看见床上的人坐起来，揉着还迷迷糊糊的眼睛，顶着乱七八糟的头毛，对着自己微笑，伸了个懒腰，穿着的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，窗外的阳光照进来，他笑着对自己说。

 

“早啊泰泰。”

 

今天好像真的是个好日子。

 

好喝的米粥，切好的泡菜，熟悉的一切摆放在桌子上，好像一切回到了从前，只是缺少了一个人，他眨眨眼睛。

 

“阿姨，好喝！” 端着碗坐在一边的智旻伸出拇指来对着妈妈比着赞。

 

“好吃就多吃一点。”

 

觉得好像梦境一般，对于平常人家再平凡不过的事，他已经很久没能感受到。

 

“哼哼啊，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警局……….。”

 

拿着筷子，母亲抬起头来看着他，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，她顿了顿，然后再次的继续，“早上告知了爸爸那边，尽管可能没什么用，但也要告知他们，爸爸的事，要尽快处理好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要回家才行啊。”

 

是啊，漂泊了这么久，要回家才行啊。

 

后续的事，智旻没有太过详细的知道。去到警局的情况，大概是怕被人看见太过狼狈的脸，妈妈独自进去做道别，之后通知的殡仪馆的人来了，腐坏的样子没有让他们看见，要尽快的处理好。

 

睡觉之前，在电话里，智旻捏着手机听见那个人有些疲倦的语气。

 

“墓地选好了，妈妈说就安静一点道别，家里也没有和太多人往来。”他叹了口气，忙碌了这么些天，真的很累了，不过庆幸的是，妈妈在一边，不只是他一个人。

 

“是什么时候，我，我想过来。”握住手机更用力一点，靠在床上，智旻小心翼翼的开口。

 

“后天早上，嗯，你过来吧和我一起。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顿了顿，然后有些轻松的释怀了。

 

躺在床上的时候，智旻半天没有睡着，他想着这发生的一切的事，侧过身子把窗户打开了一点，压得胸口有点闷，好像认识以来，这个人都过得特别辛苦，如果事情能终于有个出口，他能不那么累就好了，最后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，脑子还想着这样的事。

 

葬礼的那天，墓园里来送别的人不是很多，大抵是想尽量安静一些，平静的道别。智旻悄悄的站在身后，看见那个人穿着黑色的丧服和母亲一起处理着接下来的事，送别来往的人，这样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。

 

虽然那个人说过，某种意义上，在他的心中， 是自己拯救了他的人生，而他却始终觉得，这个人坚强而善良，是自己见过最棒的人，自己得以走近，恋人深处的秘密花园。

 

他无比满足和庆幸。

 

从墓园的办事处处理好一切，准备做最后的告别的时候，墓碑前不知道是谁摆放上了鲜花，妈妈却突然蹲下来哭泣起来。

 

她大概知道是谁了，她想虽然之前未曾被谅解，但在这一刻，对于亲人的离去，恨也好痛苦也好，慢慢的随着时间被冲淡，还是选择了安静的告别，不管怎么说，在这个时刻，那边的家人还是选择了到来，她蹲下来把那束花好好的放上去，冲他们招招手，然后靠近一点，像是悄悄的在说着话。

 

他们远远的站在前面，看着母亲做着最后的道别。

 

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鸽子，也许是正在准备回家，一群群结对飞过远处的天空，他侧过身看着身边的人，想着妈妈一定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那个人说，还是不要去打扰了，他不太明白了那束花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，但是最后的告别没有遗憾，就太好了。虽然此后的岁月可能会比较辛苦，可是只要有着亲爱的人一起面对，同那些相比，便不觉得辛苦。

 

他拉过智旻的手，忍不住更用力一点握紧。

 

痛苦之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，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啊。